雀雀

无差深度受害者///WPG无差滚///天雷亮玄/亮懿/亮瑜

倏忽三十年(1-2)

未填完而很想填的一个坑,大概就是想写一写丞相去世后,后三国时代的剪影,想法很丰满笔力很骨感,希望有机会把后半段补全吧。

这一年是公元246年,季汉延熙九年。距离诸葛亮病逝已经过去了12个年头,季汉朝堂上的官员也好,市井间的商贾百姓也好,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不知所措中走了出来。

 

12年间季汉似乎在既定的轨道上不受干扰地行进着。

熟读史书的人用“萧规曹随”给这12年做标注。

一直生活在这里的百姓若是被问到,可能会这么说:“葛相一直在看着呢,谁也不敢胡来。”

往来的商贾则会听着成都城内不变的机杼声说:“听着这声音我就像看到了漂亮的蜀锦,哈哈。”

当然也有人对于诸葛亮的继任者蒋琬持不屑态度,评之曰“蒋公琰无所作为”。苛刻一些的可能会再加一句“尸位素餐”。

 

人们不知道的是,当事人蒋琬曾经对着诸葛亮留下的那把羽扇叹了口气说:“丞相,琬要撑不住肩上的担子了。”

不晓得是扇子跟着主人久了有了灵性还是蒋琬自己太累出现了幻觉,说完这句他似乎看到诸葛亮就站在那里看着他,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注视着他,却什么也不说。

他被注视的久了,抿嘴笑了笑,一手揉着酸疼的脖子,一手捶着腰说:“好了好了,琬不会让你失望的,别这么看着我了。”

虽然众同僚眼中的大司马是威重端方的,但是不要忘了很多年前他因醉酒不理事差点被昭烈帝给杀了,有人希望他担负其更大的责任,所以他收敛性情,当然作为补偿在这个人面前他偶尔还要疏狂一下,张显本性一下。

 

等到这一年的年末,蒋琬走到他人生尽头的时候,握了那把羽扇放在胸前,低喃道:“琬尽力了,这就要去见丞相了,丞相你可不能因为对琬失望就不见琬,你要不见我,这把羽扇可就归我了。”

 

当尚书令、大司马蒋琬去世的消息传出的时候,人们已经不再如诸葛亮去世时候那么惊慌失措了,比较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消息。当然也更为平静地议论着随后侍中董允去世的消息。

 

当年关来临的时候,辞旧迎新的喜庆更让大部分人忘记了这一年季汉失去了两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其实即便是随后的史书对于公元246也没有给予更多的笔墨,直到更晚一些的史书才有人开始联系这一年发生的几件事情。

 

然而史书总是会遗忘那些山野田间的事情,就在这一年的腊八,有人就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蒋琬、董允相继离世对季汉的影响。

 

程家是巴郡的大户,程畿、程祁都是季汉的地方大员,程炎在家乡经营产业,站在远处的高坡上能看到程家庞大的院落此刻在夜色中闪烁着点点光芒,那应该是程家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

 

一辆马车停在程家大门前,门口的小厮早就迎了上去替打马上下来的中年男子牵了马说道:“二爷可回来了,大爷,三爷等你很久了。”回头又冲后面一个小丫头喊:“还愣着干嘛,赶紧扶夫人进去,天凉把披风给夫人披上。”

那中年男子正是程家排行老二的程祁,现任江阳太守。他呵了口气笑着说:“李开你小子还是这么利索,你大爷没少赏你吧。”

 

李开笑着合不拢嘴说:“谢二爷夸奖,你要不也赏咱点小玩意。”

 

程祁笑骂道:“你小子真能顺敢往上爬,快去帮你二爷把酒温上,这肚子可叫了很久了。”

 

里面程炎和程畿早就迎了出来,程炎喊道:“二哥你可回来了,今年走的怎么这么慢。”

程祁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老三你不知道,平时也没注意这次回家一走官道,发现好些官道已经毁损了,马车不好走,这不就路上耽搁了。”

 

程炎手肘碰了碰程畿说:“大哥,我刚才说的有道理吧。”

程祁一愣问:“老三说什么呢?“

程畿一手拉了一个说:“先进屋再说。”

 

屋内炭火烧的很旺,暖烘烘的,喝了热汤坐了一会程祁脱了披风说道:“大哥,刚老三说什么呢?”

程炎接了话说:“刚和大哥等你时候,聊到大司马蒋琬和侍中董允去世的事情。二哥你怎么看?”

“对,老二你也说说看。”程畿拢了拢袖子静听程祁的说法。

 

程祁有点楞楞了瞧了瞧程畿和程炎,略沉吟了一会开口说道:“大哥你也知道陈祗接任侍中的消息了吧。”

“嗯,已经知道了。”

程祁重重叹了口气说:“单说大司马和董侍中离世的话,我虽觉得可惜但也不会有不好的感觉,但是陈祗接任侍中这消息却是我心中的阴影。”

程畿皱了皱眉说道:“这人虽然风评不好,但是有费文伟在,料想也不能掀起多大风浪。”

“大哥,你错了。”程炎接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人现已接触到内廷,内廷向来容易坏事。何况费文伟要是继续北伐的话,依葛相旧事,可能也会常驻汉中,内廷的事情他又能管的了多少呢?要我说费文伟就不该用此人,费文伟终究是不如葛相远矣。”

 

程畿、程祁相视一眼,都抚掌大笑,程祁说道:“老三,你还是老样子,怎么就这么瞧不上这些葛相的继任呀,愚兄以为蒋公琰不输曹参。至于费文伟要看看才知道。”

 

程炎摇摇头说:“不是我有偏见,你刚才也说你回来时候官道毁损许多,你说这要搁葛相时候会不会这样?”

“官道毁损也是常事呀,修的时间久了总会年旧失修的,三弟太过在意了?”程畿说道。

 

“年旧失修的确会,但这个我比你们两个地方大员清楚。以前我和老陈带蜀锦出川,一年要走个两三次,途径的官道、桥梁有了损坏路过的商人可以通告附近的驿站、关卡,随后很快就会有专人整修。商人通告官府会给些许酬劳虽不多,但这于商人本身不过举手之劳,而所获得好处是不言而喻的,所以过往商旅行人都乐于这么做。可最近两年报上去之后,整修迟缓,数月半年也不见有人管。你们觉得这意味着什么?”程炎顿了顿继续说,“官【府行】动迟缓,就意味着这些地方官吏已经心思不怎么在办事上了,再进一步会怎么样,你们两个守牧一方的大员比我清楚。”

 

程炎说完屋内静默了,突然咔嚓一声,原来是屋外树枝经不起大大雪重压咔嚓断裂的声音。程祁起身拨弄着炭火,刚动了唇要说话又沉默了片刻,才有点寂寥的笑了笑说:“三弟旁观者清,我没想到这么深。大哥以为呢?”

 

程畿点了点说:“三弟从小就心思细,见微知著三弟说的有道理。三弟你不入仕途,可惜了。”

程炎朗声大笑:“我经商可不比你们做官省心哦,瞧瞧我都有白头发了。”

程祁笑骂道:“你都快抱孙子的人了,还想跟小伙子们比年轻呀。说起来毅儿媳妇有七个月了吧。”

“大夫说已经七个半月了,明年开春估计就能抱孙子了,哈哈。你们两家的小子都不着急,倒让我老三抢了先。”程炎说起这个有些得意。

 

“你好意思说,恺儿,钺儿都到汉中去了,你死活不让毅儿去,毅儿可没少跟我们抱怨。恺儿前不久来信说随姜伯约去汶山平【叛】了,说是战事进展顺利,很快就能回了。”程畿说起家里的几个孩子语气难易掩饰的自豪。

 

程炎只是笑笑不说什么,程祁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说道:“老三,你干吗非不让毅儿去军营,年轻人嘛血气方刚那个不想建功立业扬名后世。”

“大哥二哥你们就瞧着关张马赵那样威震当世,盼着咱家几个孩儿也能如此吧。也不想想关张马赵那都是不世出的大将,那一个不是在鬼门关转悠过无数次。咱家几个孩儿成不成名且不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后悔都俩不及。”

 

“你瞧老三你个口没遮拦的样子,这大过年的你就不能说句吉利话。”

“好了好了,不说了,咱该吃团圆饭了。李开,吩咐下去宴席摆上吧,去后院请他们都出来。”

“哎,好咧。我可是饿的肚皮贴肚皮了,还想着三位爷聊的忘了时辰呢。”

 

程家的习俗,每年这个时候不仅仅是自家人大聚,家里的仆役伙计和店铺里掌柜伙计统统都请到家里来聚一聚,他们刚刚说话的时候,陆陆续续的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这会吵吵闹闹的安排坐席,好不热闹。

 

好不容易都入席落座了,程畿作为一家之长首先敬酒说道:“这第一杯酒要敬各位,谢各位一年来尽心尽力的为程家出力。”

说吧满饮了一碗酒,众人齐呼“谢大爷”。

程畿笑着说道:“一杯酒之后就请大伙随意了,都坐下吧,坐下吧。”

 

程祁看着这热闹的景象,凑到程畿耳旁问:“大哥,当初葛相削减打压蜀中豪门大户,你一开始不是和马家、王家商量着要一直抵抗,怎么后来就一下子放免了咱家那么多佃农和奴仆,还分了地给他们?你是不是早就预见到今日的场面?”

 

程畿瞄了一眼程炎说:“这都是老三和我吵吵的结果,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想的,但现在看这步棋老三又走对了,还别说咱家老三紧要关头每每能选对路,这家交给他管我放心。”

 

“嗯,这次抽个时间一定要好好问问老三,也得给他道个歉,当初还打了他一巴掌。”

“好,这次咱们兄弟几个多聚几日,我瞧老三那样子,过了年可能又要出去了。”

程家是大家族,农历新年伊始就上下忙碌不停,前来拜年、贺年的,程家当家的几位出去拜访他人等等不一一细述。到了上元节这日,不仅仅是程家,就是其他小门小户的也热闹的紧。

 

说起来蜀地的上元节本和其他地方无甚差异,只是因为葛相搞出的天灯才使得蜀地上元节显得独具特色。大破司马懿那年的上元节,上千只天灯在成都上空升起,远远望去如同在锦官城上方点缀上了点点繁星,当时的情景老一辈的人都记忆犹新。

 

那次之后每年的上元节家家户户都会做上数只天灯,写上祈福的话在上元节这日放飞。巴郡的上元节灯市虽也颇具规模,但比之成都灯市还是差之颇远。

 

有一年的上元节,赶巧程炎滞留在成都无法赶回巴郡,就去逛了灯市。程炎早年到经商去过很多地方,在他眼中成都灯市之繁华虽不比旧日长安、洛阳,却远超邺下、建康。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小头饰、小首饰自不不必说,即使是从西域而来的毛皮、翡翠、玉石等稀奇物什或是从江东海上转运而来的珍珠、香药、象牙、犀角、珊瑚、琉璃等等在这里都可以自由买卖。据程炎的观察就这一晚上达成的交易量就殊为可观。商人逐利而聚的本性,使得酒肆客栈生意兴隆人满为患。

 

作为常年在外跑买卖的人,程炎看事情本能地从利字出发,品评人物也多半以此为依据。在他眼中诸葛亮无疑是以为再好不过的丞相,他能使得百姓家里的粮食更丰裕;他能使得商路通畅,商家的买卖更容易做;他能使得吏治变得清明,百姓也好商家也好获利之后被盘剥而走的少一些,留在手中的多一些。

 

程炎自觉是处于本能地认同这样季汉的这位丞相,所以在他作为程家当家人的时候,做了两件让其他大户都目瞪口呆,暗暗骂娘的事情,即便是他自己的两位兄长当初也极不认同他的做法。

 

放免佃户和奴仆出籍即是其中之一。当初昭烈帝甫入住成都,诸葛亮等五人共定蜀科。蜀科颁布之时,蜀中大户也好,小民百姓也好都深觉不舒服,就连法孝直也提出了异议。也难怪刘璋时代法令不严,章法败坏,自上而下都习惯了那样宽松无人约束的方式,突然之间重重要求加诸于身,自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一开始无视蜀科,我行我素的大有人在。然而谁也不会想到看似温文儒雅的诸葛亮做起事情来却是雷霆手段,即便是人称仁主的昭烈帝也是恩威并施,诛杀张裕时的说出的“芳兰当户,不得不锄”一度让很多人想起来就后背冒冷汗。

 

一连串的整饬措施之后,蜀中众人对于刘备君臣有了切身认识,再有法令发出多半会好好的执行,然而到了豪门大户意识到刘备君臣开始要着手弹压他们的势力,已经触及到他们的切身利益,就做不得顺民,明里暗里的抵制不行是每个豪门大户的首选。

 

然而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到了巴郡这里,本来程家的程畿程祁已经和其他大户通气过,要行动一致拒不执行刘备君臣定下的法令。然而事隔五日,程家就放免了大批佃户和奴仆出籍,弄得其他大户措手不及。

 

当初程家三位当家之间也争论激烈,程祁激怒之下煽了程炎一巴掌,程炎也不恼,只是请两位兄长按捺片刻听他说。

 

程炎请人搬了一叠东西进来,摊开其中的一册说道:“两位兄长请看,这是今年我们所有的田地产出,兄长请往前翻,依序是我们历年的田地产出,两位兄长发现没有近十年来所有的产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程畿程祁一一翻看之后很诧异地看了程炎一眼,又重新翻看了一遍再次确认之后,问道:“三弟,我们这十多年的产出一年比一年少,你不会计算错误吧?”

“错不了,我让老陈复核过三次。”

“怎么会这样?”

“两位兄长你们再看下我们家佃户每年的数量记录,从七八年前开始每年就会有佃户逃走的事情发生,即便是被强行押回,据老陈说他们在干活时候的状态也是磨蹭偷懒,惩罚也不起作用。而且据我所知不仅仅是咱们程家存在这种情况,巴郡的其他的大户也存在同样的状况。”

 

“嗯,可是三弟,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没有必要放免那么多佃户出籍,要知道这可都是咱们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咱不能做不肖子孙败了祖宗的家业。”

 

“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们也很清楚,如今我们面对的是刘备诸葛亮,可不是刘璋那么软弱可欺的人。我敢说就算是现在咱们这些大户抵制,到最后都不得不服软。与其闹到最后被逼迫着行事,不若现在我们做个好的表率,于程家以后也有利。而且大哥你没仔细看,我这次放免的佃户,多半是老弱病残之人,留着他们用处也不大,不若顺水推舟放他们出籍;至于其他一些青壮佃户,是我们不得不放弃的一部分利益。时势发展到如今,我们也得顺应大势。我听说曹操也在打压豪门大户,大抵这一波我们是避无可避的。”

 

事情的发展也的确如程炎所说,豪门大户最后都不得不放免了许多佃户和奴仆出籍,而由于程家最初的合作态度,也深得刘备诸葛亮的好感,此后对程家多有照顾。

 

如果说这次的事情,程炎的所作所为令程家也好、其他豪门大户也好都大为吃惊,事后也极佩服他的眼光,那么程炎所做的另一件事情更令人佩服他敢赌的勇气和豪气。然而程炎自己却不这么看,他说自己不是在赌,他只是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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